在生活的混乱和迷宫中沉思

Fred Dervin 教授 （芬兰）赫尔辛基大学

译者: 陈宁 （芬兰）赫尔辛基大学；天津美术学院
“我的画是流动的，我试图平衡空间和表面（可以理解为将三维空间和二维的事
物），以便达到内在的和谐统一……”
“我的绘画始于混乱，终于有序。”

这是法国当代著名画家对于他自己艺术创作的描述。出生于 1952 年的雷米·艾融 ，
毕业于巴黎美术学院桑吉耶工作室，中国国家画院成员，法国美术协会主席，空间主
义艺术运动发起人 。
当观众进入展览的那一刻，每个人就像进入了我称之为迷宫的地方，艺术家以其谦逊
的态度诚邀大家参观他的展览。
在此次展览中，我以迷宫的主题和隐喻来作为本次展览的中心。
迷宫是一个封闭而蜿蜒的建筑群（方形或螺旋形），由房间和走廊组成，有对称和规
则的形状、交叉点、死角和假轨道，我们难以理解和把握。 形象地说，迷宫这个词在
许多语言中经常被用来指代复杂的情况或曲折的推理。 迷宫的词源可以指用于祭祀公
牛的（双）斧头。 据说迷宫也来自拉丁语的劳动（labor intus），表示一项艰巨的
任务。 同样，在雷米·艾融 (Rémy Aron) 曲折的“迷宫”中穿行并不容易，即使他
的作品中存在我们熟悉的东西和反复出现的事物，但这种“误解”需要通过往复的观
察去找到答案，从而获取理解。
迷宫的美学主题和隐喻经常被跨时代和跨地区使用。 迷宫象征着弯路、欺骗、流浪，
同时也象征着危险。 当我反复欣赏艾融的每件作品，越发能感受到每幅作品“化繁为
简”的力量。 艾融将一切静止的、常见的事物有序的拼凑在作品中，在他创作的看似
静止又相对流动的事物背后，是他唤起我们对生活进行沉思。
诗人和艺术评论家让-克拉伦斯·兰伯特 (Jean-Clarence Lambert) 说：“迷宫一直
伴随着人类，并存在于世界各地。 当人类试图创造世界，以及创造命运的时候，迷宫
对他来说可能就像圆、直线、椭圆或正方形一样必要。” 迷宫的两种形式：单线（只
有一条路的迷宫，一条曲折的道路，但没有死胡同，你不会迷路）和多线（复杂的迷
宫循环，死胡同；我们只能迷路）。 艾融的展览就像一个多线迷宫，每幅画代表一个
循环或死胡同，让观众体验到不同的感受。
那么我为什么用迷宫来隐喻本次展览呢？首先，迷宫的隐喻经常出现在在艺术、文学、
文艺复兴时期的花园艺术、数学甚至计算机科学中。更重要的是，反观历史，许多文
明早已利用迷宫的形式，将它们篆刻在不同的地方。埃及人把迷宫变成了宗教建筑，
从而象征世界。在希腊神话中，迷宫是代达罗斯建造的一座宫殿，用来封闭和隐藏半
人半牛的牛头怪。英雄忒修斯在这个迷宫中杀死了弥诺陶洛斯，多亏了所谓的阿丽亚
娜导线，他才得以逃脱。在中世纪，教堂里有迷宫，画在地板上，为了诱捕恶魔，因
为当时人们认为恶魔只知道如何沿着直线前进。迷宫也是基督徒获得救赎的困难。在
印度，以轴线为中心的几何图形，曼荼罗(梵语中的圆圈)作为冥想工具，也有一个迷
宫般的形状，让人想起人体的“地图”，房子，还有皇家宫殿的平面图。18 世纪前的
中国没有实景迷宫（但 18 世纪前中国有很多书籍中记载了很多类似于迷宫的论述），
后来耶稣会士为乾隆皇帝建造了第一座实景迷宫（圆明园中的万花园，目前为原址重
建），灵感源自于中国的园林。迷宫的形式也出现在其他中国建筑元素中，如皇宫和
陵墓(在汉语中，迷宫一词的意思是“令人迷惑的宫殿”)。这种迷宫所代表的深度和
广度正和艾融的艺术作品传达的精神不谋而合，将喜与悲，生与死贯穿始终。
在不同的时代和空间中，迷宫就像整个人类的发展一样，夹杂着秩序与混乱。迷宫即
反映了人类无限的创造力和潜力，同时也使其迷失方向并带来挫折。但迷宫始终有始
有终。它鼓励我们去冒险，去探索、去观察、去前进、去游历、去选择、去犹豫……
就像西方的西西弗斯（希腊神话中因触犯众神而受到惩罚）或中国的吴刚（受惩戒在
月宫里伐树的仙人），即使这些任务看起来单调而毫无意义，我们也别无选择。我们
必须继续坚持下去。加缪1
(1913-1960)认为（《西西弗斯神话》），尽管西西弗斯受到
了不公正的惩罚，但他还是“快乐”的。最后，詹姆斯·乔伊斯2
(James Joyce, 1882-
1941)也在“迷宫”中看到了艺术家处境（《一个青年艺术家的自画像》的一个显著艺
术特点就是迷宫艺术）……
现在让我们回到艺术家艾融。 在本次展览作品中，艺术家的作品放大了我们“生活迷
宫”的角落和缝隙。 我们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每件作品就像一个生活中处处可见
的微小角落。 他并没有从一开始就指明方向，而是通过事物的混乱和复杂引发观众的
沉思与共鸣。 艾融想让每一个观众，停下来思考，反思过去，向往未来。 迷宫没有
起点，也没有终点。 艾融向我们展示了墙壁、走廊、门、角落和缝隙……但没有出路。
我们在迷宫中或迷失，或沉思，然而我们终将找回自我，在生活的迷宫中与世界共存。
雷米·艾融谈及他的作品：
（它是关于）自我发现、冒险和意外发现……就好像我的创作很长一段时间都是
与自然相关，我沉迷于空间和奇观。 但今天展览的主题，始于自我的混乱。 当
我在工作的时候，我需要和时间、空间、光线产生共鸣，忘我的投入，达到“天
人合一”的境界。 我寻求自然与构图的平衡，通过色彩相互关联，探究人、事、
物之间的关系。
艺术家在这里通过他自己的存在哲学为我们描绘了生活迷宫的“一部分”：“世界奇
观”、“混沌”、“空间与光”、“和谐统一”。 本次展览正如迷宫不会对试图穿过
它的人施加任何影响一样，艺术家让我们在观赏后进行深思。
当我们欣赏艾融的画作时，我们是自由的， 我们可以去任何的地方、任何的角落，在
去到任何一幅画的地方，甚至任何一幅画中的某一角落。但即使你有所“迷失”，你
也会通过忽明忽暗的色彩找到“出口”。艾融大多数艺术作品的共同点是地面、天空
和地平线的无所不在，即使它们有时因为“交汇融合”而重合或隐藏。 尽管艾融的作
1 加缪 （1913-1960），法国作家，哲学家，1957 年 尔文学 得主 诺 贝 尔 文 学 奖 得 主 ，创立 荒诞哲学 “ ”。策展人Fred 提到了他的作品《
西西弗斯神话 》，其他代表作有《鼠疫》、《局外人》被人熟知。
2 詹姆斯·乔伊斯（1882-1941），爱尔兰作家，主要作品有《一个青年 家的自画像 艺 术 家 的 自 画 像 》、《尤利西斯》、《芬尼根守灵夜》，其
语言风格具有迷宫美学色彩。
品中可能会让你感觉到风景或者事物的“反复”，你会觉得自己陷入了迷宫的循环，
你会觉得陷入混乱与迷茫，但艾融在他的每幅作品中都留有“线索”但我们需要集中
注意力去反复观赏，才能够从陌生到熟知。
因此，我们在绘画中可以获取熟悉的暗示：特定的地方（海滩、房屋、山脉、墙壁、
通向世界的窗户）； 自然元素（树木、植物、静物、花束、云）； 反复出现的形状
（不断变换颜色的三角形、箭头、线条、空气流动、螺旋）、事物（奖杯、中国的灯、
随风飘扬的窗帘、让我们想起用于在迷宫中定位自己的阿丽亚娜导线）。这些元素将
我们带入到这个不断运动变化发展的宇宙中。 但人去哪了？ 人物形象在艾融的画作
中很少见。 人是零星的，是被动的，人成了“装饰”的一部分。 他们在等待，在睡
觉，在做梦，在犹豫，在怀疑，在害怕，他们躲了起来。 一些事物、图形和风景在他
的作品中“活”了起来，但人却变成了点缀。 因此，我们被扔进了人类以外的宇宙—
—非人类占主导地位的平行宇宙。 例如，两件名为“对话”的作品似乎证明了我的想
法，他们在沟通和交谈。 这些物仿佛成了我们的镜子。 它们让我们观察身陷混乱和
迷宫中的系我， 摆脱“以自我为中心”的思考方式，从而找到更好的自己。 从这个
意义上说，艾融的作品具有普遍性。 因为他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呼吁人类要勇敢，要观
察细节，要了解不同的事物。
艾融的每件作品都像在讲述一个没有任何故事的短篇故事，其中包含无生命的角色
（事物、结构图案、墙）和有生命的角色（一些人物形象等）。 你越看 Rémy Aron
的艺术作品，这些存在的界限就越会消失。他们一切看似无序，但却又井然有序，看
似不和常规，但却合乎情理。
总之，雷米·艾融的作品将为您提供一些线索，让您在生活的迷宫中去寻找自我。 艺
术家艾融和他的作品提出问题，引导观众，但从不给出答案，就像是一次迷宫中的自
我“救赎”。
人总会在自己的迷宫中迷失方向，艾融的作品让我们停驻，面对内心的每个角落开始
沉思与交谈。学会接受生活的混乱，在无序中找到自己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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